《北京日报》5-9

(主笔 张)如果站在原点的那一刻,没有“噱头”,没有“赞助”,没有缜密周详的商业计划,只为了心底的那一点兴趣,创业就只能是个梦想吗?

我以为开书店就可以有很多时间看书

只为兴趣究竟能不能创业?已经顽强支撑了六年的豆瓣书店也许算是一个肯定的答案。在实体书店举步维艰的当下,豆瓣最多的时候同时拥有过四家门店,现在仍然保留着北京和武汉的两家店。不过,这样随性的“创业”需要做好亏本的准备,还要选到一个同样“随性”的行业。

北大图书馆搬迁时处理的绿色铁质书架上,密密摆放着价格五到六折的书,坐在门边的店主邓雨虹也和她的书店一样素朴。这个80后女生一年四季加起来只有三双鞋子,有次去帮朋友搬家,在惊叹对方居然有十几双鞋子的同时,她也被对方惊叹了一把。

说起当年开店的缘由,邓雨虹仍然笑得有点天真:“就是因为喜欢看书啊,我以为开书店可以有很多时间看书,后来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。那时候真的是想的少,可能想得稍微多一点就开不起来了。”

现在,每逢书店招聘店员,邓雨虹都要说服那些抱着和当年的她有同样想法的人:“书不是一开始就生长在书架上的,是需要我们一本一本码上去的。我们得自己进货搬书,帮顾客找书,忙很多事,根本没什么时间看书。”

回忆当年筹备开店的情形,邓雨虹甚至有点庆幸,他们几乎没有咨询过任何有经验的人,“如果有人跟我说了开实体店的各种麻烦,我们可能也就放弃了。”

开店之初,因为没有钱,她和老公只能代销出版社的库存积压书。

“大书店可以拿到出版社的‘主发书’,就是出版社主动把书分发给书店销售,有合作关系的书店甚至可以三个月到半年结一次账,书店压力会小很多。”

但是,一间刚开业的小书店很难入出版社的法眼。只有代销出版社库存积压书,才能用最少的钱在最短的时间里开店。库存积压书进价低,售价也随之低了下来,五至六折的价格和有针对性的图书品类,歪打正着地成了豆瓣的特色。

“赔”出来的生意经

尽管最初开店只是为了兴趣,但店开久了,豆瓣也有了自己的生意经,比如这样的学术书店一定要贴着大学开,但开在大学里不如开在大学边——因为大学外的客人通常不会到大学里面去,而学校每年三个月以上的假期对校内的小店而言,简直是灾难。

豆瓣的这些生意经几乎全都是“赔”出来的,可即便“赔”过,他们仍然会继续犯错,“有时候明知道这个书不好卖,也还是会进,只要我们觉得是好的书、好的版本。”

他们甚至不肯根据销量统计来“优化”下一次采购,“销量经常有很多偶然因素,比如前段时间史景迁的书卖得好,是因为他来中国了。而且,我们不觉得畅销书就是好书。” 他们进过十本《杜仲研究》,从未卖出过一本,“其实那书挺有意思的。”

书店一角放着几摞捆好的旧书,是从顾客手里用一到二折的价格收来的。

“昨天他来送书的时候,正好有几个顾客在,当时就从他那些书里挑走了两本。我觉得这对旧书是最好的!”邓雨虹做出一个很满足的表情,她自己也发愁过积压在库房里的旧书怎么处理,“跟收废品的一打听,六毛钱一公斤,心一下就凉了,也就是两本书才六毛钱,还是算了。”

这样缺乏规划和计算的创业能走到今天,似乎是奇迹。但也许“卖书”这一行恰恰能够容忍这一点随性,就像邓雨虹这样描述实体书店和网购的区别:“你在网上买书,是有明确目的的,你知道你要找哪个作家,或者哪一类书;但逛书店不一样,你可能完全没有想到,会看到这样一本书,恰好又是你很喜欢的。”

和记者聊天的时候,不时有顾客打电话询问某本书到了没有,邓雨虹都会把这些需求一一记在本子上,“到我们这儿买书的大部分是常客。”她不无骄傲地说。

【创业者说】

邓雨虹:“很多人都说实体书店是个没落的行业,但是我觉得现在大家都用电脑敲字,没人写毛笔字了,但是好的毛笔仍然卖得很贵,关键是你做得好。中国人口基数这么大,哪怕你做的,就满足一小群人的需求,也能生存下去。

不过,要是用你爸妈的血汗钱,那还是算了……”

还年轻时走上这条路,也许就能一直走下去

查杉工作室的玄关处放着一张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》海报,上面有导演李安的签名。“这是张一白导演送给我们的,其实是李安送他的,他说摆在他的工作室,总有人问这是你拍的吗?压力有点大。”查杉笑着说:“我们摆着没人会问,肯定不是我们拍的。”

在清华从本科读到硕士,专业一直是机械;在一家著名的互联网公司工作六年,干的是产品经理;而现在, “查杉”这个词条在百度百科里的标签则是“导演”和“编剧”。

“我是2000年上大学之后接触DV的,一开始主要是在院系活动的时候拍一些好玩儿的视频。虽然我们是工科院系,但比较有文艺传统,每年会有自己的晚会,经常有机会把自己拍的东西放映给大家,就觉得比较有趣。”2003年,查杉自己买了一台DV,越拍兴趣越大,终于在2006年硕士毕业时,和同学做出一部学生电影。“叫《慕遥东南飞》,在清华的礼堂公映了,算是我在学校期间有一点成功的作品。”查杉的回忆谦虚里带着兴奋:“几十个人工作了几个月,没有任何报酬,但大家挺高兴。”

不过,彼时的“成功”和“高兴”并没有影响查杉的职业选择。“首先我不是学这个的,只是自己喜欢,会担心真正做起来,可能会养活不了自己,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。”离开校园的查杉进入一家互联网公司当了产品经理,一干就是六年。

职场生活和学生时代的兴趣有点远,随着时间的流逝,查杉慢慢开始想要捡起曾经的梦想。2010年底,他为公司年会拍摄了一个八分钟短片——《盒子里的梦想》。

“演员都是同事,几乎没有成本。没想到,后来在网上传的很广,算是当时比较红的一个短片,我自己也很喜欢。片子的主角虽然是个女生,但其实是我们的共鸣,有一点点自传的感觉。”

这个关于梦想的短片击中了很多年轻人的心房,也让查杉重新审视自己的梦想:“是不是可以把自己喜欢做的事,当成一个事业来做?”

查杉开始在业余时间拍各种各样的小短片锻炼自己,一年多之后,他决定“真的来试一试”,跟以前在学校时就一直合作的同学做起了自己的小工作室。

启动资金来自几个合伙人的积蓄,“当时如果找投资的话也有机会,但这一行对创业的启动资金要求不是特别高,模式相对简单。”查杉说:“这个行业有很多可以合作的资源,所以也不要求很多人,有核心的创作团队就行。”

离职时,查杉对工作室的未来几乎没有规划,“因为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。只是希望做相关的工作能养活自己,同时还有精力做自己想做的东西。现在基本能达到这个状态,但说到梦想,只是靠近,还远远没有达到。”

希望梦想实现之后,钱就不是问题了

查杉的创业是为了梦想,但“业”创了,并不等于梦想也随即实现。和大多数初入这个圈子的年轻人一样,他们也需要拍商业视频来维持公司的运转,并且在创业之初,经历了一段艰难时光。

“因为我以前经常会拍各种各样的短片,在公司或者朋友圈里稍微有一些影响,至少大家都知道我喜欢做这些东西。所以最开始创业的时候,就是试着去联系以前的同事、朋友,看能不能找到资源。开始比较困难,但做几单之后,积累了一些案例,就能更好地介绍我们团队了。”查杉笑着补充了一句:“当然,也不是说现在就不艰难了,还是一般。”

被日常运营牵扯掉的精力是查杉创业路上的“两难”。

“我们的梦想是做电影,但公司要存在就必须维持运营,所以大量的精力会花在日常工作和盈利项目上。我很希望有一两个月的时间空出来专门搞创作,但一直没有这样的时间,如果我们真的几个月都去搞创作,收入可能就很少。这是年轻导演在取得艺术创作上的成功和财务自由之前,都会面临的困境。

除了梦想的驱动,查杉相对顺利的创业多少也和这个行业的大环境有关。他们成立工作室的时候,恰逢国内“微电影”概念火爆。

“最近一年是网剧比较火,这些对小创业团队来说确实是比较好的机会”,查杉分析说:“网络剧比较好招商,对资金和团队建设都是一个较大的帮助。很多团队都以这个为台阶,逐渐接近自己做电视剧或者做电影的理想。”

现在,查杉朝自己的梦想靠近了一小步,去年团队拍摄的短片在中国电影类型创投季上拿了奖项,他们打算把这部短片在今年扩展成一部电影,“估计是数字电影,虽然不大可能上院线,但至少又向电影迈了一步。”

“厚着脸皮说,‘情怀’我多少有一些。世界上99.9%人去世一百年之后,都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名字,但如果留下一些有价值的东西,比如你对某一件事的热爱能留下来,就很好。说太远了,这就是人生的一个意义所在吧!”查杉说:“希望我们的梦想实现之后,钱就不是问题了。

【创业者说】

查杉:“我离职的时候是29岁,就是觉得快到30岁的时候,趁着年轻还可以闯一闯;假如到了40岁,就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去创业了。但如果30多岁走上这条路,也许就能一直走下去,所以我还是想试一试。

从赚钱来说,至少在目前这不是一个特别好的选择,但现在比较开心,我觉得挺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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